50岁的朱元璋穿越到明末能力挽狂澜吗?
三十一年的洪武时代,终究也走到了尽头。
凤阳的断壁残垣,鄱阳的炮火连天,接连落回朱元璋的目光里,思绪一滞,又刮起漠北的不绝风沙跟奉天殿里的血流成河。
这些血色淹过来,要趁他虚弱,要他恐惧。
残阳如血,朱元璋忽地大笑。
这笑声宛如一道刀光,但听回光返照的苍龙在刀光里长呼:「咱本淮右布衣,荡平天下,恢复中华,杀的都是贪官污吏,诛的都是跋扈勋贵,移风易俗,弥合南北,大诰之下,民可告官,咱就是千秋万载之下,也绝不后悔,绝不会怕,就是让咱再来一千次一万次,咱还是会……」
声音陡然顿住,朱元璋眼底的光一点点消散,门里门外跪倒的宫人大臣,已开始响起哭声。
朱元璋咬着牙,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:咱话还没说完,谁敢让咱爷们死!
那个瞬间,他似乎跟阎王掰了手腕,硬是抢回一刹那的光阴,三个字放声断喝:
「杀!杀!杀!」
……
1
崇祯十七年,三月十九。
王承恩捧着黄绫,已哭得没了声音,他一步步随着朱由检踏上煤山,走到那棵老歪脖子树下,抬头但见风吹槐叶,瑟瑟作响。
王承恩再也忍不住,嘶声道:「万岁爷,当真无路可走了吗?」
朱由检目光涣散,声音也抖,却又有一股悲愤充斥其间,他道:「要钱没钱,要粮没粮,外城已破,人心尽失,那些口口声声忠君报国的清流正等着做大顺之臣,那些累世富贵的名门之后也准备献门投降,朕还有什么路走?」
「朕非亡国之君,臣皆亡国之臣,今日之事,唯死而已!」
三月暮春,夜风呼啸,无能狂怒的崇祯皇帝朱由检吊死在煤山上,朱元璋又一次睁开了眼。
当然,重生的初体验并不美好。
无数记忆碎片连带着浓浓的窒息感咔咔往朱元璋脑海里冲,此起彼伏,纷至沓来,还有股沛莫能御的力量霍然涌上朱元璋四肢百骸。
疼,贼尼玛疼。
王承恩站在旁边,对他万岁爷换了魂这事一无所知,还哭着呢,忽然发现不对。
原本正在上吊,气息奄奄,分分钟就要凉透的万岁爷猛地一抓,拽着黄绫,一把将自己提了起来。
王承恩:???
这特么不科学啊!
接着他又瞅见万岁爷顺势一脚,重重踹在那棵老歪脖子树的树干上。
那树晃了晃,片刻后轰然倒塌,溅起一地的烟尘。
王承恩:……
这特么更不科学了啊!
只是王承恩还来不及反应,那烟尘里就杀出一双眸子,那双眸子里满是血丝,宛如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苍龙,一眼能定人生死,一言能号令乾坤。
自负,冷酷,天下事舍我其谁。
王承恩下意识屏住了呼吸,他恍惚了好久,直到尘埃散去,才敢确定这双眼睛的主人还是朱由检。
「万岁爷?」
朱元璋没理他。
摆脱自缢的处境之后,脑海中的记忆终于不再紊乱,于是朱元璋就看到了二百多年的大明江山。
朱元璋:……
差点又被气死过去。
自己尸骨未凉,朱允炆就开始杀叔伯,老四悍然起兵,夺位之后圈养皇室,生怕以后的藩王还这么拱卫中央。
朱元璋:一时不知道该先骂哪个王八蛋。
当土木堡之变,大明盛世被拦腰斩断后,朱祁镇还有脸夺门复辟,反手杀害忠良。
朱元璋骂都不骂了,就想诛他九族。
后边就更不必说了,无非是文官结党抬头,宦官参政,子孙里边修道的修道,躺平的躺平,锦衣卫变成摆设,从皇室到各级官员,无不兼并土地,百姓小民的土地不及天下之半却要交天下之税。
无数的李自成,就像当年的红巾军,迟早要杀出来掀翻大明江山。
还有朱由检,你还有脸说自己不是亡国之君?
反复多疑,多少忠臣平叛有功却转头被杀,急功近利,多少能臣几个月没有战果就被逼出战,死在不该送命的沙场。
卢象升如此,孙传庭如此,袁崇焕如此……这群人的一股悲慨之气远比朱由检自以为是的悲愤要厚重得多。
冥冥之中,朱元璋有种感觉——就是他们的这股执念,把自己拽来了此处。
望了一眼倒塌的老槐树,朱元璋又想:刚才让咱疼得死去活来,忽然充斥全身的劲儿,只怕也是卢象升的天生神力。
只可惜天生神力,挡不住地覆天翻。
没钱没粮没兵,卢象升被逼出战,大刀断了,夺枪再战,满身的鲜血,还是死在鞑子箭下。
阵阵夜风吹醒英雄梦,朱元璋望天长叹,说尔等都是好儿郎,好汉子,尔等放心,咱既然来了,那鞑子就别再想入主中原,大明江山也绝不会这么亡了!
固然眼下的局势,已像是无路可走。
李自成十万大军围城,城内军心尽丧,天一亮恐怕就要破城。
就算能乔装混出城外,但你没钱没兵,沿途还不知有多少危险。
即使蹚过了那些危险,江北四镇也好,吴三桂也罢,没一个真心勤王的。
孤身过去,是上赶着当汉献帝吗?
所以朱由检无计可施,只能一死了之。
没关系,朱由检无计可施,朱由璋志在必得。
路都是人走出来的!
回头,王承恩还呆呆立在原地。
朱由璋大手一挥,说走,咱们下山。
王承恩打了个哆嗦,茫然道:「万岁爷,咱又有路可走了?」
朱由璋斜睨他一眼,说当天子的,纵然一条路都没有,也绝不能走退路!找棵老歪脖子树吊死,那不是君王死社稷,是君王弃社稷!
王承恩心一颤,说那万岁爷是要去哪?
朱由璋边走边道:「没兵没将,自然先去招兵买马。」
王承恩急了,皇上这是勒糊涂了,他小碎步跟在朱由璋身后,哭丧个脸,说万岁爷,咱没钱招兵买马了啊,前不久向百官筹饷,这些人只捐三十两,八十两,就哭着喊着,说倾家荡产,再无余财,更别说百姓了,这会儿再征饷,怕是京城都要反了!
城外又响起一声炮响,烟焰障天,隐约还有顺军的哄笑,仿佛又吓趴了不少明军。
朱由璋忽然停下,王承恩险些撞他背上。
京城的春日,向来风大,这一刻却忽然小了起来,朱由璋回头盯着王承恩,道:「咱几时告诉你,要刮百姓的钱?」
王承恩呆了呆,他说陛下,不刮百姓的钱去刮谁的?
朱由璋道:「谁有钱,咱就刮谁的钱。」
王承恩心中忐忑,试探道:「那谁有钱?」
朱由璋斜他一眼,说几十两银子就倾家荡产的屁话,你也信?
王承恩又急了,他结结巴巴地,说万岁爷,那,那刮大臣的银子,总得有个说法吧?
朱由璋点头道:「是得有个说法,当兵吃粮,天经地义,可咱的兵没粮,没粮就没胆,闯贼一炮就能把他们吓趴下。咱的兵原本不是这样,是有人吞了他们的粮,害他们成了这样!
「天下事到了这个地步,岂能不举屠刀?」
王承恩又呆了片刻,蓦地想起被朱由璋一脚踹倒的槐树,他打了个哆嗦,不敢多问,在阵阵炮火声里跟朱由璋一路下山,穿街过巷,终于看出此行的目的。
乃是要去新乐侯刘文炳家。
王承恩恍然,是了,要想刮那班勋贵大臣的钱,须得有兵。可如今站在城头上的京营兵马无心作战,万岁爷亲自去叫也未必有人愿来,只有新乐侯刘文炳,没了驻防任务,府中家丁能战,是京城里少有的忠臣。
但万岁爷几时这么冷静了?
他不该想起这茬直接去城头喊人,然后发现喊不来人就无能狂怒的吗?
这话王承恩当然不敢说,想起那棵槐树,想起万岁爷对勋贵大臣的杀气腾腾,他屁都不敢放,直到抵达新乐侯府,才喊了一句皇上驾到。
朱由璋一指头敲他头上,丢下句话抬脚就走。
「驾个屁到,都什么时候了,还等新乐侯出来见咱?」
王承恩:???
王承恩一阵惶恐,万岁爷上吊后完全变了个人,这该怎么伺候啊?
惶恐的不止王承恩,新乐侯刘文炳同样惶恐,府前的家丁都来不及通禀,朱由璋就大步流星踏进了侯府大门,踏到刘文炳面前。
刘文炳一脸茫然,说陛下何事?
朱由璋目光灼灼,说把你的人给我,咱爷们把大明江山打回来!
这话太笃定,也太理所当然,刘文炳差点就要信了,愣了半天,才一声苦笑,他说陛下,敌众我寡,已无计可施,何必……
朱由璋打断刘文炳,再度逼近两步,沉声道:「局势到了这个地步,已不会更差了,昨日你与驸马都尉巩永固奋力巷战,杀敌数十,想来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,既然能战敢战,何不信咱一把?」
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,刘文炳抬起头,从朱由璋目光里见到前所未有的豪气与自负。
是啊,反正不会更差,陛下愿奋死一搏,把人交给他又有何妨?
刘文炳深吸口气,站到朱由璋身后,扬声道:「传令!集合备战!」
朱由璋咧嘴一笑,拍拍刘文炳的肩,说来,也给咱找一把大刀,今日咱要是死在你后边,都不配当你兄长。
刘文炳一怔,肩头的温热,朱由璋的笑,让他恍惚又回到了儿时。
多少年了,刘文炳都快忘了崇祯皇帝是自己表哥,儿时也曾护着自己,穿梭在山林里探险玩乐。
久远的记忆跟朱由璋此时的笑合二为一,刘文炳鼻子更酸,他不知该说什么,只有咬紧了牙关,大声重复道:「传令!集合备战!」
2
三百家丁迅速杀出侯府,朱由璋挣开王承恩与刘文炳的臂膀,执意冲在最前。
朱由璋回头冲二人笑道:「身先士卒,这特么才是君王死社稷。」
刘文炳又想哭又想笑,他说陛下,您粗鄙了。
王承恩的泪噼里啪啦地落,他什么都没说,也提了把刀,说万岁爷您只管冲,真出了事奴婢要是第二个死,奴婢就不算个人。
朱由璋斜了他一眼,又笑,说咱向来不喜欢太监,难得你是个有血气的,一会儿咱爷们冲阵杀人,你要是不落下,日后就是过命的弟兄了。
王承恩两眼一闭,更是涕泪横流,他说好,奴婢领命。
刘文炳侧目看着王承恩,有些狐疑,他想不通这位王公公究竟为什么哭得这般惨。
之后一路狂奔,刘文炳才发现他们要去的方向不是城门,刘文炳凑近了问,说陛下,不是要突围吗?
正阳门外又起了欢呼,也不知是顺军得了什么消息,城中已有些地方起了火,想来是平日袖手谈心性,不让崇祯南迁,不让太子跑路的清流举家自焚。
兵荒马乱里,朱由璋轻轻摇头,他说先不急,先跟衮衮诸公讨笔债。
刘文炳不解,说那陛下要去哪?
朱由璋目光一凝,说先讨锦衣卫的债!
阴云四合,无星无月的夜里,有人在城外美滋滋等着进京,有人在城门前美滋滋想着献城大功,也有人正在城里狂奔。
这时,无边丝雨从天外坠落。
朱由璋那三百人就从雨中杀到了锦衣卫衙门。
刘文炳不解,为何要来锦衣卫呢?
王承恩已经放弃思考了,他手里拿着刀,满眼都写着视死如归,仿佛他的生命早就已经结束了。
只有朱由璋,时隔二百年,再次见到自己一手创立的衙门,五味杂陈。
这么大的动静,自然也瞒不过锦衣卫,锦衣卫指挥使王国兴领着三个人迅速来到门前,见到朱由璋一身龙袍,才惊讶拜见。
朱由璋冷冷道:「咱带了三百甲士,这么大动静冲过来,敌我未分,就你们四人出战?」
王国兴哑然,他偷眼瞅了瞅朱由璋,正对上朱由璋审视的目光,那目光,凌厉,洞察,仿佛没什么能逃过他的捕捉。
王国兴索性也不藏了,局势如此,他也懒得装孙子,直接直起腰来。
「陛下,这些年锦衣卫早不是大明的锦衣卫了,您宠幸骆养性,是,他斗倒了魏忠贤,但他跟文官勾结,结党营私,贪污受贿,来了诏狱的人能有什么罪行不是看您,也不是看大明律法,全看给他交了多少钱。
「但也不知道为什么,他跟您说几句好话,抓几个他自己本来想抓的人,您就还是信他。如今他是锦衣卫的左都督,臣人微言轻,锦衣卫当然听他的指派。别说是不知归属的三百甲士临门,就是闯军进来了,臣也只能带这三个过命弟兄来作殊死一战。」
朱由璋点点头,说那骆养性呢?
王国兴冷笑一声,往左边的大宅一指,说跟他的第七房小妾共度良宵呢。
朱由璋点点头,手一挥,带三百甲士涌进锦衣卫衙门,朝着左边那一进院落走过去,沿路的锦衣卫小校面面相觑,不知该不该拦。
或许是王国兴的话太刺耳,又或许是这三百甲士的动静太大,还没等朱由璋踹开屋门,骆养性总算是披了件衣服走到庭间。
骆养性一见朱由璋,便五体投地,行了大礼,口中高呼见过吾皇,吾皇万岁。
锦衣卫衙门里剑拔弩张,一股森然的气氛弥散开来。
朱由璋盯着他,也不说让他起来,只说骆养性,前些日子,咱向文武百官征饷,你交了六十八两对吧?
骆养性抬起了头,一脸正气,说那已是臣全数家产!
朱由璋指指大宅,说六十八两的全数家产,还能纳第七房小妾?
骆养性还是一脸正气,乃至挺直了腰背,他说万岁爷,是那姑娘仰慕臣,不求其他,只求能终身侍奉,臣没道理辜负了她。
朱由璋笑了,他说好,骆养性,咱再问你最后一句,你跟不跟咱出征讨贼?
骆养性干脆站起来,义正词严,说陛下,时局如此,寡不敌众,让大明儿郎徒劳送命,不是仁君之举。
「这么说,你要抗命?」
「臣不敢,只是兴兵讨贼,臣不能奉私诏,须有兵部行文。」
朱由璋盯着骆养性,骆养性浑不在意,还站直了身子,低头抱拳,动都不动。
朱由璋忽地大笑起来。
他笑着说是,是啊,你骆养性抗旨也不是头一次了,咱让你处决清流,你倒是骨头很硬,要咱交付有司,说你不能奉命。
「咱的锦衣卫,何时成了百官的玩物?!」
朱由璋的笑意不知何时不见了,那股子话里话外的笑声,渐渐变成冬日里的冰河,到最后那句喝问,又宛如一道雷霆霹雳,震在锦衣卫衙门里,回荡来去,久久不绝。
王国兴看得目瞪狗呆。
这,万岁爷这么霸气的吗?
骆养性不呆,骆养性甚至还在笑,他现在都能跟朱由璋对视了,他笑道:「陛下,臣明白了,您是来问罪的,可您今日才想来问罪,未免已经迟了。」
朱由璋道:「哦?哪里迟了?」
骆养性双臂一振,说了声锦衣卫何在,衙门里呼啦啦就跑出四五百锦衣卫,都下意识站在骆养性身后,他们固然看清楚了对面是皇帝,可还是没挪动脚步。
刘文炳眉头一皱,上前拔刀,三百甲士也齐刷刷拔刀!
王承恩没拔刀,王承恩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凝在朱由璋一人身上。
两方对峙,雨中平白多了分肃杀酷烈。
骆养性笑意更甚,他说陛下,我知道要让这些锦衣卫跟您打,他们是不会打的,但您要是想杀我问罪,那我麾下这些弟兄也不答应,无非是你派新乐侯来,我这些弟兄给你挡回去。京城已经完了,陛下一生没什么功业,就别拦着弟兄们富贵了,成吗?
这番话说得不可谓不真实,真实到让王国兴气红了脸,指着骆养性破口大骂。
骆养性掏了掏耳朵,一挥手,王国兴视若心腹的三个弟兄里,忽地冒出一人,拔刀斩向王国兴的脖颈!
雨声如织,寒光大盛,王国兴猛地回头!
那兄弟面色如铁,刀光不止,王国兴固然回头,可也来不及躲避了。
千钧一发,天地之间,只闻刀鸣破空。
刀光一闪,刀已在咽喉。
朱由璋的刀,劈向那反水锦衣卫的咽喉!
这把刀破开雨幕,破开阴云,一股巨力斩开风声,比那锦衣卫更快一步,取走了他的性命。
王国兴劫后余生,骆养性的脸色却已变了。
朱由璋看起来又平静了,他道:「咱本来就想让弟兄们富贵,杀了你,弟兄们自然就富贵了。」
骆养性悚然变色,喊了声动手,当先踏前两步,双手擒拿,要抓了朱由璋掌控局势。
然后他就见到朱由璋的笑。
朱由璋不闪不避,对着骆养性一拳挥出。
两拨人马还来不及交手,四五百锦衣卫只是拔刀冲了两步,刘文炳与王承恩也堪堪赶到朱由璋身边,就见到朱由璋迈步,抬手,一拳轰塌了骆养性的胸膛。
骆养性的尸体远远飞出去,撞倒了四五个锦衣卫,瞪大双眼,死不瞑目。
这,这不对吧?
我跟了皇上这么多年,他藏这么深???
扑通,骆养性的尸体砸在地上,再没动静了。
雨还在下,淅淅沥沥,锦衣卫衙门里死寂一片,虽还举着刀剑,却没一人出声了。
接下来怎么办?
那四五百锦衣卫正惶恐无措呢,忽然听到朱由璋恳切的声音:「弟兄们放心,咱以太祖皇帝之名起誓,绝不会追究今日之事。当兵吃粮,天经地义,弟兄们跟着骆养性,也无非是因为咱给不起粮饷。但骆养性这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他是要拿你们卖个好价钱,从闯贼那涨自己的身价,至于你们,能从闯贼那拿几个钱?
「咱大明富有四海,可还是遍地的灾民,遍天下没粮的弟兄,那咱大明的银子到底在谁手里,你们是锦衣卫的,你们能不清楚?」
那四五百锦衣卫还处在得了安抚,劫后余生的庆幸里,一时没猜到朱由璋要说什么,倒是王国兴被救了一命,心跳比往日快,胆子也比往日都大,他大声接道:「都他娘在骆养性这些狗官手里!」
「不错!」
朱由璋脸上还沾着血污,肩头还落着雨水,他环视四周道:「咱一直想让拼杀的弟兄们多拿点银子,多养活家里几口人,不至于今日死老父,明日死大哥,一月之间饿死四个家人……但咱以前没本事,没法带大家富贵,只能看着那些蒙骗咱的,搬弄是非的,勾连在一起,把咱爷们的钱全给吃干净了。」
一股子悲切从朱由璋言语里传出来,京城里这些锦衣卫固然有许多是世代相传,但也多的是敢卖命,想卖命的穷苦人家。
还有京营,京营里吃空饷的,混日子的人多,但照样也有当兵只为吃口粮,万念俱灰,随时可以效死的乡间豪杰。
这股悲切,眨眼间就蔓延进这些人的心底。
朱由璋深吸口气,扬声大喝:「可今日咱想明白了,要是不想这么活,就得杀出条血路!咱现在就要去抄骆养性的家,咱今夜还要抄首辅的家,抄国丈的家……愿意跟咱来的,咱一起杀出钱粮,杀出京城!杀出个乾坤朗朗!」
三个杀字,朱由璋须发皆张,目光扫过在场众人,点燃他们心底不断升腾的火。
王国兴手都在抖,第一个举起来,泪洒雨幕,跟着大喊了一句:杀!
刘文炳也在抖,他望着朱由璋的背影,从前那个优柔寡断,多疑猜忌的陛下终于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,是擎天的玉柱,撑天的脊梁。
至于这玉柱会不会杀心太重,那都不重要了。
刘文炳泪眼潸然,紧跟着说杀。
然后就是三百甲士说杀,四百锦衣卫说杀,一群人喊着一个杀字,冲去了骆养性家。
这位捐了六十八两,就号称倾家荡产的心腹大臣,最终被朱由璋带人搜出了六万八千两,这还不算未估量的书画珍玩,满地都是白银,满地都是生民血。
雨越下越大,朱由璋在雨里死死握拳,他扭头望着跟他而来的七百儿郎,说八千两,弟兄们先分了,剩下六万两,咱还有别的用处,弟兄们信得过咱,就先随咱走一遭城头!
轰然一声,德胜门外又响了闯军的炮。
大雨纷纷,七百人顿了一顿,齐声呐喊,一句句愿随皇上出征,一时间响彻了周遭三条街。
那会儿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,察觉出有点怪异。
........